十字军魂

ttc*** · 发表于 2015-12-25 20:44:5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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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“宝儿。”云梒刚焦急得闯入小宝的房间，迎面飞过来一脚，本能的伸手去挡，待看清来人之后又生生将手缩回来，肋间硬生生挨了一记，被踢出门去，摔倒在地。
　　
　　“你有脸叫宝儿？滚，你给我滚！”云翼双眼通红，一副要嗜血杀人的疯狂模样。
　　
　　原来，小三走后，小宝一直昏迷，后又发起高烧，丫鬟们折腾半响都不见退烧，一个个儿的慌了神，景园的主子们都不在，没个主事的人，大丫头们合计一番，壮着胆子去欣园找了钏儿姐姐，这一下把云翼给闹了来。
　　
　　老王爷一看乖孙儿满身的鞭伤，除了刑伤还有受虐打的痕迹，心里那个怒火蹭蹭上窜，这才几日没见，小宝就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样，去了半条命。又听得云梒刚刚传过家法，这笔账一股脑全算在云梒头上。
　　
　　云梒撑起身子跪着，云翼几步冲上去，冲着有旧伤的肩膀补上一脚，转身四处找东西，像火烧屁股一样。
　　
　　云梒忍耐着跪直了身子，回头提醒跟进来的侍卫，“鞭子。”
　　
　　侍卫双手奉上马鞭，云翼接过，劈头盖脸地一阵儿猛抽，也不管是脖子还是脸颊。
　　云梒衣衫尽裂，上身被抽成一条条的，脖子和脸上都挨了好几下，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来。
　　
　　云翼打累了扔下鞭子，吼道，“改日再跟你算账”，转身进屋。
　　
　　云梒膝行几步，“爹，您让我看看宝儿。”
　　
　　不提宝儿还罢了，一提宝儿，云翼刚消下去一点儿的怒火蹭得又窜起来，“宝儿才多大，你就这样虐打他？你说你会好好待宝儿，你说你会把宝儿当亲生儿子，亏我都信了你。把好好的孙子交给你带，你就把他打成这样？平日里，你们合着小七，一家子人都欺负他，宝儿活得有多小心，整日里看你们的脸色行事，生怕行差踏错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忍了。如今呢？你们变本加厉，都不把宝儿当人看……”说着说着，想着宝儿那一身伤，云翼居然红了眼睛，“膝头肿得不成样子，全都发黑了，如果不是让他天天跪着，根本造不成这种伤势，你说，你倒是说啊！你们到底怎么欺负宝儿了？”
　　
　　云梒心中酸涩，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指责固然让他伤心，但更让他心痛的则是，宝儿伤得那么重，他竟然毫无所觉。比起父亲的蛮不讲理，他这个闭目塞听的父亲才更为失职。
　　
　　“爹，您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下，求您让我见见宝儿，他到底怎样了？”
　　
　　小宝伏趴在床上，未着寸缕。一身的鞭痕硬生生织出一件血衣将小小的身躯罩在里面。一双膝盖肿着，皮下发黑。鞭伤上叠加着棍伤，棍伤显得那么不规则，胳膊上腿上片片青紫，明显是虐打所致。腰间的伤口被汗水浸泡得化脓，渗着黄水，即使已经上了药，那些伤依旧触目惊心。
　　
　　小宝蹙着纤细好看的眉头，一脸的冷汗濡湿了鬓边长发，诉说着委屈，长长的睫毛轻颤，似乎想醒来却睁不开眼睛，忽然眉头拧紧，满脸痛苦之色，轻声呓语，“爹，爹，您别生气，宝儿错了……”
　　云翼听得气不打一处来，又照着云梒腰间狠狠踹了一脚。若不是云梒平日里打得狠了，小宝何至于做梦都在求爹爹原谅？
　　
　　云梒听得心痛，几步上前坐到床头，握着宝儿的小手。
　　
　　云翼怒道，“打得时候你怎么下得了手，现在又在我面前装什么慈父？你到底让他跪了多久？每天都抽鞭子？既然罚了鞭子又做什么要虐打他？宝儿到底犯了什么错？”
　　
　　云翼的问题，云梒一个都答不上来，父亲不知道小宝做了影卫的事情，若是知道了，恐怕更会暴跳如雷。心中也暗暗疑惑，鞭伤和跪刑是影卫惩戒堂罚的，那谁在虐打他？难道是叶儿指使人干的？
　　
　　“没事的，叶儿很快就会赏红的……没事的……”小宝呓语。
　　
　　云翼质问，“什么赏红？宝儿在说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“我，我也不是很清楚”，影子规矩云梒也确实不是太清楚。
　　
　　云翼愤怒地瞪他，“滚，你给我滚出去，说不清小宝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，你不用回来了。”
　　
　　云翼母鸡护仔一样将小宝搂着，硬生生将云梒轰出去。
　　
　　云梒简单擦了血迹，换了身衣衫，下令彻查。
　　小三、南疆、洛园的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。
　　小丫头：“不是我们，是小少主命李嬷嬷打的……”
　　南疆：“叶少主日日赏白，惩戒堂按照规矩给小宝上了刑……”
　　小三：“那日您来吃饭，事后，叶少主罚他跪到冰湖里去，宝少爷晕倒了两次，差点儿厥过去……”
　　丫鬟：“嬷嬷命他每日三更睡五更起，要打扫院子，砍柴生火，还有擦地板，洗夜壶……院子里的脏活累活都得干了。”
　　小三：“宝少爷三更哪里能睡下，每日伺候完叶少主就寝，就到惩戒堂领罚，一跪就是一个时辰，还是跪在碎石子上，每次都站不起来……”
　　小三：“上次我向小主子求情，求他看在宝少爷一身伤的份上怜惜些，结果连累宝少爷被惩戒堂上了刑针，还用过丧魂针……”
　　
　　云梒沉声道，“够了，别说了”，揉揉发胀的眉心，“等十六回来，让他自去惩戒堂领四十鞭子，再给我滚过来回话！另外，去把思叶给我关到刑堂去。”
　　
　　云梒颓然坐在藤椅上，揉揉肿胀的肩部，顿觉有些无力。
　　思叶，善良的思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？
　　以前总以为他只是任性，而如今居然学会了残忍。整日虐打哥哥，在明知赏白会让小宝受刑的情况下，还日日赏白。
　　为了报复吗？失去了眼睛就连心也跟着瞎了吗？
　　他难道看不到家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眼睛奔波，云楦甚至不惜为此拼上性命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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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云家刑堂。
　　思叶跪在地上，周围漂浮着淡淡的霉味和血腥气。自从眼睛瞎了之后，就没挨过打了吧，更不用说在刑堂这种地方，不会为了别的，定是又为了大哥。
　　
　　云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“给你自辩的机会，是不是你命人打的？”
　　思叶稚气的脸上浮出冷冽的笑容，“我早就说过，就是我欺负了他，我就是讨厌他。我师父呢？你不去救我师父却来追究是谁伤了他？”
　　
　　刑堂外大吵大闹，李嬷嬷哭闹着要进来。
　　李嬷嬷跪下道，“是我出的主意，跟小少爷没关系，小少爷最后赏了红也被我换掉了，王爷要罚就罚我，何必再伤了父子之情？”
　　思叶伸手扑过去搂住嬷嬷，“嬷嬷不用替我求情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。大哥挨打我是知道的，罚他跪在冰湖里我也知道，至于您最后换了花我隐约也有感觉。我知道嬷嬷疼我，嬷嬷不用替我顶罪。”
　　
　　云梒攥紧了鞭子，怒道，“好！好个敢作敢当的好儿子！既然你都知道，打你也不算冤枉。”
　　愤怒地扬起鞭子，抽向思叶瘦小的脊背，衣衫尽裂，片片鳞伤。
　　“没挨过打不知道疼是吧，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折磨人，莫说他是你哥哥，就是个下人也不该如此相待！”
　　思叶一声不吭，微微颤抖，咬牙死忍。
　　
　　李嬷嬷搂住思叶，“小主子，您又何必替老奴顶罪？是老奴利用了你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　　云梒甩开鞭子，“李嬷嬷，让开！你的帐我们一会儿再算。”
　　
　　李嬷嬷扬起脸，神色坚毅，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，“王爷，您就不查查清楚吗？整人的法子是我想的，虐待小宝也是我干的。王爷，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？”
　　
　　“你是……杨家嫂子？”云梒惊道。
　　“当年杨大哥死后，我四处寻你们一家子，你怎么会在云家做了嬷嬷？”
　　
　　李嬷嬷苦笑，“亏您还记得！那您可知道，我那大儿子杨青就是死在云桥的百般折磨之下，就因为他说了句‘你是个冒牌货’。云桥把他吊在营门上抽，扒光了衣衫扔进雪地里冻着，他才15岁啊！我家老杨去向世子求情，一言不合，被挑断了左手手筋。等他出来的时候，青儿已经死了。是我去给青儿收的尸，青儿身上全是虐伤，没有一块儿好的皮肉，我给青儿洗的澡，我给青儿穿的衣服，我给青儿梳的头发……”
　　“您只知道老杨造反了，老杨一定要杀了世子拱你上位，您就从来不想想对云家忠心耿耿的他为什么会反？”
　　
　　杨迟，曾经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杨迟！
　　他一直记得杨迟拔刀捅进自己的肚子，以死为谏，让他夺取军权。
　　一直记得豪爽的杨迟大笑着摇头，“我求你替我好好待十字军的弟兄们，别让他们走我和岳可风的老路！”
　　一直记得，鲜血从杨迟嘴里汩汩冒出来，他抓着他的手最后叫了一声“云梒……”
　　也一直记得，他用岳可风和杨迟的人头换取了父帅的信任，坐稳了十字军第一把交椅。
　　
　　李嬷嬷狂笑，笑出眼泪来，“可笑我家老杨死得冤枉，原来一切都是老王爷和你安排好的。我是个妇道人家，不知道你们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在想些什么，谋算些什么。我家老杨拼就一腔热血去铺平您的上位之路，去染红十字军的将军缨。王爷，我们只不过是些小人物，我只知道我儿子死了、丈夫死了，就连小儿子最后也病死了。我找不到杀死我儿子的凶手云桥，我来云家本就是来报仇的，可惜啊，云家有个毒手唐七在，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毒杀你，面对叶儿我居然又下不了手……”
　　
　　云梒黯然：“你该冲着我来，是我对不起杨迟！你知道宝儿是云桥的孩子，所以报复在他身上？”
　　
　　李嬷嬷笑，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养着仇人的儿子，我本想借机杀了他，可到底还是手软了。他也是个孩子，我儿子死的时候跟他一般大呢。”
　　
　　云梒：“你走吧。离开云家，别再回来。”
　　
　　“走？我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子，又不能报仇，还能走到哪里去？”李嬷嬷忽然伸手抚摸思叶的脸，“只是……只是，我对不起叶儿呢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杨家嫂子！”李嬷嬷嘴里冒出汩汩的鲜血来，那本是他用来报仇的毒药。
　　
　　思叶挥舞着双手乱摸，一手的黏黏腻腻，“嬷嬷，你怎么了？你别吓叶儿……嬷嬷……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本章完。嬷嬷遭到报应了，爽吧？
爹和儿子
　　云梒抱思叶回房，思叶揪着父亲的衣襟默默抽泣。打又舍不得，讲理他又不听，真不知该拿这个任性的小儿子怎么办？
　　思叶一直揪着他哭，刚刚的硬气早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躲了起来。
　　
　　嬷嬷的死到底把思叶吓坏了，半响不敢说话。
　　云梒耐下性子道，“做错了事情就要敢作敢当，哭有什么用？嬷嬷的事不怪你是爹疏忽了。”
　　还是眼泪一汪汪的，只是哭都不敢哭出声，以为别人和他一样，听不到也就不知道了。
　　云梒仔细回忆自己小时候哭的时候爹是怎么哄的，爹烦了就一巴掌把眼泪煽回去，怔怔想了半响，觉着这方法并不适合思叶。
　　
　　云钏儿焦急地敲门，“王爷，不好了，老王爷闹着要带宝少爷离家出走，一屋子人正拦着呢。”
　　云梒头疼。父亲儿子没一个省心的。
　　思叶微微一抖，云梒轻拍他的肩膀，别怕，“你先休息，我去看看就回来。”
　　思叶忽然紧紧揪住他的衣衫，小声唤了一声“爹”，凄凄道，“爷爷会不会怪叶儿，不再喜欢叶儿了？”
　　云梒摸摸他的头，“只要思叶改，爷爷就不会怪你了。好好睡一觉，明天醒来爹带着你去跟哥哥道歉。”
　　
　　景园。
　　小宝滚倒在地，缩成一团，浑身痉挛。
　　云翼手足无措地一旁站着。
　　云梒刚进门，云翼一巴掌煽过去，“丧魂针！”
　　反手再一巴掌，“影卫？”
　　吼道，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？”
　　
　　云梒默默擦去嘴角的血迹，蹲下身子搂起浑身颤抖的小宝，吩咐丫头们道，“换被子，都愣着干什么？”
　　用干燥的被褥裹紧小宝，小宝却是疼醒了，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睛看清眼前人，低声虚弱唤一声，
　　“爹，六叔他……”
　　云翼倒没听清小宝说什么，眼见小宝醒了一把推开云梒，“宝儿别怕，有爷爷在，谁也不能欺负你。”
　　云梒苦笑。
　　
　　宝儿透过云翼的肩膀凝视父亲，微有些歉意的垂下眼睛。
　　云翼捧着小宝的脸，“宝儿放心，等你好些了爷爷就带你离开，这个家容不下我们爷孙俩，爷爷自带你去好地方。”
　　云梒不得不开口，“爹，您这话说得严重了……”
　　云翼回头吼，“你给我滚！”
　　小宝揪着爷爷的衣襟，“爷爷，是宝儿任性，不关爹的事。”
　　“宝儿别怕，有爷爷在，你爹不敢打你”，云翼护着小宝，一副生怕云梒冲上来打人的样子。
　　爷爷啊，您真的冤枉死爹了！小宝内心焦急，一时半会儿又无法解释清楚。
　　
　　云梒上前几步拉住小宝的手，“爹，我来照顾宝儿就好。”
　　“宝儿不要你照顾！”云翼推开云梒，复搂着小宝道，“你说是吧，你要跟着爷爷。”
　　小宝低头小小声道，“爷爷，我想……我想跟爹单独说会儿话。”
　　云翼气闷，心中酸溜溜地想，云梒怎么有这么个乖儿子，被打得一身伤还惦记着父亲？气呼呼地出门，还恶狠狠剜了云梒一眼。你再动动宝儿试试？
　　
　　小宝蹙眉笑着，见爷爷拐出门去，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试图屈膝跪在云梒面前。
　　云梒一把捞住他，“别闹了，好好歇着。”
　　“爹不生气了？”
　　云梒摇头。
　　“不生气我瞒着爹爹去做影卫？”
　　云梒叹气，“不气了。”
　　“也不再生叶儿的气了？”
　　“都不气了。”
　　小宝一头扎进云梒怀里，搂着父亲的腰，甜甜一笑。
　　云梒想，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败？
　　
　　小宝昏睡在怀里，云梒摸摸小宝濡湿的头发，身子太虚，若是今日就拔针会不会受不了？
　　“宝儿，你醒醒，爹是今日就给你把针除了，还是再等几日？”
　　小宝迷迷糊糊搂着父亲“哦”一声，又昏睡过去。
　　哦是什么意思啊？是同意今天就拔，还是过几天等你好些了再拔？
　　云梒轻轻摸摸小宝的背，一碰就轻轻发颤，大约是丧魂针带来的疼痛吧。想想当年带着丧魂钉的日子，心中不寒而栗，小宝还那么小。一狠心，一掌拍在小宝的后心，小宝“哇”的喷出一口鲜血，寸许的金针带着丝丝血肉飞射在墙上。
　　小宝眼前一黑，昏死在父亲怀里。
　　云梒掌心抵住小宝的后心，源源不断的暖意侵袭着小宝的四肢百骸。
　　
　　入夜。
　　小宝偷偷睁眼，全身的神经依旧一阵一阵儿的跳痛。
　　父亲搂着自己，半靠在床沿儿上睡着了。
　　小宝放慢呼吸，四围静悄悄的，一动也不敢动，月光如水，透着天窗悄悄洒在父亲清俊的脸颊上。
　　小宝这才看清父亲侧脸上有一道鞭痕，心中一惊，是爷爷吗？又是自己连累了父亲。
　　云梒低低咳嗽一声，惊醒过来。小宝赶紧闭上眼睛装睡。
　　天色已晚，云梒小心起身一点点儿往外挪，将“熟睡”的小宝轻轻塞进被子里，伸出手指轻轻碰碰儿子的脸，微微笑着，掖好被角才整了整衣衫出门。
　　小宝睫毛轻颤，多想爹能再多陪自己一会儿，一小会儿都好，只是却没有挽留的理由和资格。
　　
　　天快大亮的时候，小宝感觉到屋子里有一阵儿冷风，周身都疼得厉害，一整夜不能入眠。睁开眼睛，赫然发现是父亲在关门。
　　爹又回来了？
　　云梒复搂了小宝在怀里，靠在床沿上假寐。
　　小宝将头往父亲怀里拱了一拱，装作迷迷糊糊“哦”了一声，脸上冰冰凉凉的，一滴眼泪悄悄滑落。爹是专门回来陪他的。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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